雲舒收回劍，倒退兩步，對懷拙點點頭，示意已經可以了。懷拙做了幾次深呼吸，平覆了一下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，默默念起了五靈仙決。

“道貫三才為一氣耳，天以氣而運行，地以氣而發生，陰陽以氣而慘舒，風雷以氣而動蕩，人身以氣而呼吸，道法以氣而感通……”懷拙念了一會兒，周身的劍光依舊旋轉，沒有變化。他有些心慌，微微睜開眼看向雲舒。只見雲舒面帶微笑，鼓勵他繼續念下去。

“……水之潤下，無孔不入；火之炎上，無物不焚；雷之肅斂，無堅不摧；風之肆拂，無阻不透；土之養化，無物不融……”

劍閣之上安靜的只剩下懷拙誦念的聲音。如此重覆了幾次，仍然沒有發生什麽奇跡。圍觀的人不由覺得掃興，更有人已經嗤笑出聲。但是，令人想不到的是，陣法中本應最失望的人，卻沒有停下動作。反倒越背越快，語速之快已經連成一道囈語。

終於，有人察覺腳下土地震動，微微搖晃。往前方看去，見紫英等人面目嚴肅，緊緊盯著懷拙。

那盤旋狀的五道靈光隨著懷拙的聲音越轉越快，閃成一片光影。懷拙衣裳飄動，雙腳已經微微離地。終於，那五道靈光停止轉動，匯成了一道，正指向土靈劍閣。

“……土之養化，無物不融……”

隨著懷拙口中最後一句吐出，土靈劍閣內爆發出一道極刺目的亮光，以不可見之速朝懷拙的方向撞來。就在這道亮光快要撞上懷拙時，它緩緩停在懷拙面前。

光芒散去，那是一把寶劍。

指向的靈光散去，懷拙停下動作，落地後睜開眼睛。那把劍停在他的面前，浮動之中仿佛透露著親昵。不用別人提醒，懷拙也知道這是屬於他的劍。一時間他歡喜激動的不知道說什麽好，只能呆呆看著那把劍，傻了一般。

其餘人足足靜默了有一會兒，才爆發出一陣歡呼。“呆子，還不快拿著！”不知是誰喊了一句。懷拙才如夢初醒一樣的急忙握住那把劍，深怕它又跑了。他抱著劍，走到雲舒面前，激動的臉頰通紅，不停地向雲舒道謝：

“謝謝前輩！多謝前輩！若不是前輩……弟子…我……多謝前輩！”

雲舒虛扶起快把頭埋進地底裏的懷拙，清脆笑言了一句：“不用。”說著她又詢問另幾個沒有找到自己佩劍的弟子：“你們要不要也試試看？”

雖然能得紫英鑄劍乃是天大的幸運。可在看了懷拙的奇跡之後，那幾人終抵不過能馬上得到自己的佩劍的誘惑，紛紛搶著回答：

“弟子願意一試！”

“有勞雲舒小師祖！！”

“誒誒！我先來……我先來……”

“……”

紫英無奈地看著雲舒笑瞇瞇的示意其他人站到陣法之中，然後趁機轉過身來對自己做了一個調皮的鬼臉，心中微嘆。元淬摸著自己的下巴，喃喃道：“我記得那定靈導劍陣法是大師兄教給雲舒的吧。”

“是……可是當時，我也只不過粗粗給她講了些原理罷了……”虛冶在一旁嘆道。說話間，又一名弟子找到了自己佩劍。

“幾年不見，雲舒愈發長進了。”

“可不是嘛……”

紫英沒有接兩位師兄的話，只是目光平和地看著前方少女。目光落在少女手中拿著的贈雲劍上，那柔軟仿佛能浸到人心裏去。

“哼，一群蠢貨！”

“師妹……”

懷拙找到佩劍後，圍觀的弟子紛紛散去，唯獨這一男一女沒有離開。他們站在遠處看著剩下的弟子歡天喜地的捧著自己的佩劍的模樣，女子極不屑地冷哼了一聲。似是聽不過去女弟子的尖刻，男弟子略阻止了一句。

“我說錯了麽……能得紫英師叔鑄劍，多大的殊榮。也只有這群蠢貨還要再找一次。”

“師妹，這五靈劍閣中也有紫英師叔鑄造之劍。你何必……”

二人正是璇恩與明讓，他們找到佩劍後，沒有離開。璇恩本欲與紫英搭話，不想被懷拙的事情打斷。聽到紫英要給那些人鑄劍時，她心中似是長了瘋草般的嫉妒。可是，見到那些弟子在雲舒的幫助下，找到了自己的佩劍，又覺得那些人真是愚不可及。幾番糾結之下，連剛尋到的兵器，都不順眼了許多。咬牙瞪了一眼遠處正與紫英低聲說著什麽的雲舒，璇恩惱怒地跺了跺腳，招呼也不打一聲的走了。

明讓知她心事，又不知如何勸說，只能臉色覆雜的跟了上去。

分劍儀式結束時，已經臨近正午。許是做了好事，雲舒的心情一直不錯。午課結束，二人走了一套劍法。紫英指點著雲舒幾個不怎麽到位的地方後，兩人稍作休息。

閑聊之中，便講到了上午的陣法。那陣法是雲舒在學會定靈陣之後，嘗試著修改的。定靈導劍陣法用來測試寶劍靈力屬性。憑借靈力相合的道理，可以用來找尋靈性相合的寶劍。而讓弟子背誦五靈仙決，則是為了更好的調動起他們體內的靈力。

“……當初，我在清風澗試驗這個陣法。沒引來寶劍，反被幾塊石塊砸的額頭都青了。”往事不堪回首，講起當時慘狀，雲舒心有戚戚焉，“……還被重光師父罰了十遍《陣法要訣》”

雲舒瞥了一眼紫英，見他眼中嘴角都氤氳著笑意，沒好氣地嗤了一句：“你要笑就笑，別憋著了……”

“……怎麽會被石頭砸到？”紫英掃了一眼雲舒現在光潔白皙的額頭。

“青陽師父說那幾塊石頭屬水靈……正與我的相契。”雲舒命中屬水，水靈極旺，自然吸引水性之物，“不過這次能幫到他們也算一件好事，不枉我被砸的那幾下。”

“雲舒也幫到了我。”紫英加上一句。雲舒聽了一楞，對上紫英星子一般的雙眸，不由笑了。鑄劍之事費心費力，紫英原是不忍虛冶負擔太重，才出言硬抗了過來。而雲舒的舉動，為他卸去了大半的負擔。二人從小一塊長大，紫英又如何不知，雲舒之舉乃是為何。

沒有什麽比付出的心意被感知更令人欣慰的事情了。紫英的一句話，當真是暖到了雲舒心裏。忽然，紫英似是想到了什麽，詢問雲舒是否感到疲憊不適。雲舒自然知道他在擔心什麽，忙告訴紫英不必憂心，她沒有逞強，不會有事。

“而且，贈雲劍也幫了我許多……”雲舒擡起手中兵器，那寶劍靈光爍爍，如它的主人一般清透靈絕。

又比劃了一番，雲舒與紫英就各自回房，忙自己的事去了。

雲舒坐在案幾前，計算從書中新學來的陣法。這一坐就坐到了日頭偏西。直到掌門執事弟子來報，說掌門有請，雲舒才擡起頭來。

雖疑惑夙瑤為什麽找她，雲舒還是起身，整整衣擺，往瓊華宮去了。

到了瓊華宮，等守門弟子通傳過了，雲舒才進門。恭敬的行禮過後，雲舒垂著眼站在臺階下。

夙瑤的聲音依舊平井無波，說什麽事都是一副淡漠的樣子。讓人不由猜疑她是否有心情起伏的時候。

“聽聞今早，師妹為幾個沒有選到佩劍的弟子找到了自己的兵器。師妹義舉，令人嘆服。”

“不過是分內之事，掌門謬讚了。”雲舒連忙躬身行禮，恭敬道。

“師妹謙虛了……”夙瑤似是在感慨，她頓了頓又說：“師妹回瓊華已快半年。可有什麽不習慣之處？”

“回稟掌門。雲舒在瓊華一切都好，多謝掌門關懷。”

“如此便好。”

二人又客套了幾句，夙瑤才提起正事。

“說起來，你本為宗煉長老關門弟子，有得青陽重光兩位長老撫養教導。論身份特殊，這瓊華之中無人能比。”

夙瑤眼神掠過雲舒平靜的臉，不過一瞬。不知夙瑤提起此事是何意，雲舒沒有搭話，只聽著夙瑤繼續說下去。

“如今，我瓊華百廢待興，尚有長老之位空缺。師妹身份相當，修為已非常人可比。不知師妹可有意擔任我派慎行長老之位？”

夙瑤的話音剛落，雲舒已經跪倒在地。她伏下身，一片誠惶誠恐。

“掌門明鑒！瓊華長老素來由派中品行出眾，德高望重之人擔任。雲舒資歷淺薄，少不經事。更何況，我瓊華以劍道立派，弟子劍道平平，絕對擔不起長老重任，不能服眾。瓊華長老之選關乎我派日後安定。還請掌門萬萬莫要再提此事！”

雲舒的語句中載滿了惶恐與焦急。似是察覺到自己的提議的不妥，夙瑤讓雲舒起身，安撫道：

“師妹不必驚慌。本座不過問問罷了。”

直到感受到夙瑤已經打消了剛才的念頭，雲舒才站起來。臉上依舊是恭敬有禮，不見輕慢。

“如此說來，師妹也是不願收徒的了？”夙瑤的語氣中隱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不確定與試探。

“回稟掌門，弟子自身尚且懵懂無知。又豈敢誤人子弟。”雲舒似是被今天這一驚一乍的嚇壞了，恭敬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苦笑。

“師妹過謙了……”夙瑤嘆了一句，“既然你不願擔任長老，也不願收徒。本座也不會勉強。不過，三日後有弟子下山歷練。還請師妹多多協助了。”

“是，弟子遵命。”

“無事了，你回去吧。”

“你是說，掌門有意讓你擔任慎行長老一位？”

回到劍舞坪，雲舒沒有回自己的房間，而是來找紫英，將方才之事和他說一遍。紫英聽完雲舒的敘說，不由疑惑：

“自掌門即位以來。慎行長老一職就一直空缺，掌門此時提及，又是何意。”

“我也不知。”雲舒臉上也是疑惑，還隱隱有些慎重，“還有，我進去的時候。掌門提到了今早尋劍之事……”

“……”紫英心思縝密，雲舒七竅玲瓏。聯系上下，二人心中隱隱都有些念頭。但是此事有些突然，不好捕風捉影，隨意揣測。兩人對視一眼，也就壓下沒有說。

“那……雲舒可有意如此？”收起心中的猜想，紫英問雲舒。

“沒有……”正視紫英的眼睛，雲舒堅定的搖搖頭：“紫英，這次我回到瓊華實乃尊從師命，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要做。此事越低調，越無人知曉越好。所以，我不會收徒，更不會去擔任長老。”

“嗯，我知道了。”紫英了解的點點頭。

“……紫英不問什麽事麽？”見紫英只是點點頭，沒有繼續追問。雲舒有些遲疑的問道。

“必然不是有損於瓊華的事情”紫英的語氣溫和，竟是十分的信任，“你何時想告訴我，就何時再說便是。只是，若有困難，一定要告訴我。”

“放心。機會到了，我一定不遺巨細的全告訴紫英。”

又閑聊了幾句，雲舒起身告辭，紫英送她出去。開了門，雲舒轉過身對紫英說：“對了，三日後，弟子下山試煉。掌門命我也跟著去……”

紫英微愕，沒想到雲舒也會跟著去。可想想雲舒從未下過山，便打定主意要看顧好她。他點點頭，示意自己知道了：“我會去央玄輔師叔，將你我安排在一處。”

懷拙有些緊張的站在山門口，等著前來匯合的前輩。這是他第一次下山執行任務，直到前日傍晚，他才知道此次同行的同門是誰。當得知一起下山的同伴是此次試煉中，實力靠前的璇恩和明讓時。這讓他很是不知所措，總擔心自己會拖了後腿。

而現在，三人站在山門等待引領他們的前輩，即使笨拙如他，也明顯感覺到了璇恩對他的不待見。為了不招人嫌，懷拙只能默默站在離他們遠一些的地方。明讓看著自動遠離的師弟，剛對他露出一個善意的微笑。就聽到旁邊璇恩涼涼地來了一句：“與這種無用之人，有什麽好說。”

明讓實在無奈，剛回頭與璇恩說了一句：“他好歹是我們同門，這一路上，還要互相照顧。不該冷眼相向的。”就聽得旁邊那笨拙的同門驚喜的呼喊了一聲：“小師祖！”

明讓轉過頭，看見從遠處相攜而來，風采無雙的二人，突然覺得有些頭疼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 要一起出去刷BOSS了~~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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